夜城 - 廢棄停車場
夜城的空氣，永遠帶著一點汽油和腐朽的味道，特別是在這種無人的工業區。
廢棄停車場的燈壞了大半，只剩幾盞還能正常運作的冷色光源，勉強照亮這片陰影中的一隅。這裡是個老地方，夠隱蔽，夠安全，沒什麼人會沒事來這種地方。
我倚在車門邊，打開菸盒，抽出最後一根菸點上。火光短暫地映出艾希的側臉，她雙手抱胸，靠在一根破舊的電線桿上，靜靜地看著遠方。「所以，說說吧，這次的生意。」我吐出一口煙，視線在空氣裡散開。
艾希低頭，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晶片，彈了過來。我接住，翻轉了一下，在手指間轉動著。
「目標的詳細資料都在裡面，」她語氣淡然，「名字，住址，行動習慣，甚至他平常去的酒吧……應該夠你用了。」
「你自己沒興趣動手？」我挑眉，看向她。
「我餓了，沒心情。」
「……妳剛吃了一桶麵。」
「這跟肚子餓沒關係。」她皺了皺眉，像是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，「總之，接不接？」
我看了看晶片，又看了看她：「三萬，乾淨俐落，不留痕跡。」
「對。」
我沉默了一下，然後笑了笑，將晶片放進口袋：「行吧，反正錢總是要賺的。」
艾希輕輕點了點頭，像是早就料到這個結果。
「不過，」我換了個輕鬆的語氣，「妳確定不想再多加點？」
「加什麼？」
「加點樂趣啊。」
她看了我一眼，眼神意味不明：「別找死。」
「開玩笑的啦，」我舉起雙手，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，「好吧，那麼我們什麼時候開始？」
「明晚，凌晨三點，他會出現在『黃昏之犬』酒吧，帶著幾個人。」
「護衛？」
「應該是，他有點錢，總得有人幫他擋槍。」
「了解，那就……」
話還沒說完，我的視線忽然被遠處巷口的一道陰影吸引。
黑暗中，有人站在那裡。
不說話，也不動。
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們。
我收回視線，繼續抽著菸，沒再多看那道陰影一眼。
夜之城是個危險的地方，但這裡沒有所謂的「主角」。就算真有，也輪不到我們。這座城市裡，太多人以為自己能獨當一面，結果最後不是被丟進垃圾場，就是成了某個實驗室裡的無名屍體。
所以，沒必要太在意那種藏在暗處的目光。
艾希顯然也不在乎，她只是低頭整理著她的槍，把彈匣退了出來，檢查剩餘的子彈。啪的一聲，彈匣回到槍裡，她隨手轉了轉短刃，把刀刃在指尖翻動了一圈，然後收回腰間。
夜城 - 黃昏之犬酒吧
酒吧的門口沒什麼特別，門上掛著一盞老舊的霓虹燈，橘紅色的光勉強照亮破舊的門框，空氣中混雜著菸草、酒精，還有些許廉價香水的氣味。
推開門的瞬間，音樂的震動直接撞進耳膜，低沉的貝斯聲混合著調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，讓人有種墜入混沌之中的錯覺。
我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，一手拿起酒單，看了一眼就丟到桌上——這裡的酒單根本只是裝飾，真正的客人都是直接點熟悉的酒，不會真去讀那些花俏的名字。
「來杯威士忌，加冰。」
酒保沒說話，只是點了點頭，開始調酒。
酒吧裡的客人形形色色，企業狗、幫派混混、流浪的音樂人，甚至還有幾個看起來像是觀光客的傢伙。
但我的視線很快被吧台前的一道人影吸引——
她獨自坐在吧檯前，穿著深色的緊身洋裝，長髮微微垂落在肩上，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著酒杯，裡頭是半杯未喝完的琴酒。
她沒有義體改造，或者說，至少沒有明顯的外露改造——這在夜城算是相當少見的事情。
「……這算是個機會？」我在心裡想著，嘴角揚起一抹懶洋洋的笑。
我端起剛上桌的威士忌，慢慢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液體，心裡權衡了一下。
「機會難得，何不過去看看？」
這座城市裡，越是看起來與夜城格格不入的人，通常越危險，但也越有趣。
我放下酒杯，帶著一貫的輕鬆步伐走向吧台，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，順勢敲了敲吧台，示意酒保再來一杯。
「一個人？」我漫不經心地開口，聲音剛好能讓她聽見，但又不顯得刻意。
她沒有馬上回應，而是慢慢地轉頭看向我，眼神平靜無波，像是在打量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。
「有什麼事？」她的聲音冷淡而穩定，沒有多餘的情緒波動。
這種反應我見過不少，通常有兩種可能——要嘛她不想浪費時間，要嘛她已經在評估我的價值。
我笑了笑，舉起酒杯示意：「沒什麼，就是覺得妳不像這裡的常客，來這種地方消遣？」
「無聊。」她簡單地回了一句，繼續轉動著手中的酒杯，目光沒再看我，似乎對我的存在不感興趣。
但我注意到一個細節——她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杯壁，那是高端義體才有的精準節奏感，完全不符合一個「未經改造的普通人」。
我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她裸露在外的皮膚，看似光滑自然，卻隱約透著一種「過於完美」的質感——合成皮膚。
再仔細觀察——她的瞳孔幾乎沒有細微顫動，這意味著她的視覺系統經過強化，甚至可能搭載高端戰術輔助模組。
這女人，全身上下都是 "高級貨"，卻選擇隱藏得如此徹底。
這不是一般人該有的裝備，她的身份——絕對不單純。
我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，裝作隨意地靠近了一點，壓低聲音，語氣懶散卻又帶點玩味地說：
「妳的合成皮膚很精細，連細紋都仿得不錯。」
她的手指輕微一頓，動作停滯不到零點幾秒，隨即又恢復自然。
這是習慣隱藏自己的人才會有的細微反應，換句話說，她不習慣被人識破。
「……」
她沒有立刻回應，只是緩緩轉頭看向我，眼神沒有明顯變化，但那種無波的平靜感，變得更為銳利了一些。
她不驚訝，也不惱怒，而是像在重新評估面前這個不識相的男人，究竟是隨口亂猜，還是真的有點本事。
「有點意思。」她終於開口，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，「你對女人的皮膚觀察得這麼仔細，習慣這麼變態？」
「我對 "高級貨" 比較敏感。」我懶懶地笑了笑，輕輕晃了晃酒杯，「妳的義體很不錯，應該是定製款，市面上少見。」
「然後？」她淡淡地問，手指依舊有節奏地敲著杯壁，看不出情緒波動。
我聳聳肩，抿了一口酒，壓低聲音：「然後……我挺好奇的，妳到底是哪邊的人？」
這問題算是直球了，但有時候，夜城裡的人就是這樣，繞圈子只會讓自己成為目標。
她靜靜地看了我幾秒，像是在判斷我是不是個威脅，然後輕笑了一聲，那笑意輕微得幾乎察覺不到。
「有時候，好奇心會讓人死得 "快" 一點。」
「那要看我有沒有命享受這份 "快" 了。」我輕輕舉起酒杯，微笑著碰了一下她的杯沿。
她沒有回應，只是繼續輕敲著杯沿，動作穩定而節奏分明，像是在思考什麼，又像是純粹習慣性的動作。
酒吧裡的音樂緩緩轉換，霓虹燈光投在她的側臉上，讓她的五官顯得更深邃冷漠。她的眼神沒有焦點，像是在等待，又像是在觀察周圍的一切。我可以感覺到她的警覺性很高，即便是在這種場合，她的姿態仍舊帶著一種時刻準備行動的感覺。
但我沒有再試圖打破沉默，夜城裡有時候 沉默比話語更能讓人放心。
過了一會兒，她忽然站起身，帶著酒杯轉身，準備離開。
「不多聊聊？」我懶懶地說，沒有真的想攔住她，只是隨口問了一句。
「你還不錯。」她停下腳步，回頭看了我一眼，「沒讓自己死得太快。」
語氣依舊冷淡，聽不出是真心還是玩笑。
我聳聳肩，舉起杯子朝她的方向示意了一下，「那希望下次還能有機會聊。」
她沒有回應，只是轉身離開，消失在酒吧閃爍的霓虹燈影裡。
我把杯中最後一口酒灌下，讓微苦的酒精劃過喉嚨。這夜晚依舊燈紅酒綠，霓虹閃爍，混雜著音樂與煙味的空氣讓人有種異樣的安心感。
但夠了，今晚的熱鬧也該結束了。
站起身，將酒杯放在吧台上，朝調酒師點了點頭，沒再多說什麼，轉身朝門口走去。
夜城的夜風帶著點機油與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，讓人想點根煙。
我的公寓不遠，腳步隨意地踏在這條黑暗的街道上，熟悉的霓虹燈光映在地面，將世界分割成破碎的色彩。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，叼在嘴裡點燃，白色的煙霧隨風消散。
夜還長，但明天總還會來。
我懶洋洋地吐了口煙，踏上回家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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